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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刘长卿送彻上人归越云禅客无心杖锡还沃洲深处草堂闲身随弊履经残雪手绽寒衣入旧山独向青山依树下空留明月在人间那堪别后长相忆云水苍苍但闲关洪义二上人请次韵归山阴 南宋 · 释居简
七言律诗 押删韵
行云流水去仍还,多费清游少费闲。
缺处欲修前夜月,烧痕旋补去年山。
榻仍拂拭悬空壁,猿自归来守半閒。
寂寞东家老茅屋,平安几日到松关。
又表 北魏 · 拓跋休
 出处:全后魏文卷十六
臣等频烦上闻,仰申诚款,圣慕惟远,未垂昭亮。
伏读哀灼,忧心如焚。
臣等闻承乾统极者,宜以济世为务,经纶天下者,特以百姓为心。
故万机在躬,周康弗获申其慕;
汉文作戒,孝景不得终其礼。
此乃先代之成轨,近世所不易。
伏惟太皇太后(《通典》作「伏惟大行皇太后」。)睿圣渊识,虑及始终,明诰垂于典策,遗训备于末命。
聿修厥德,圣人所重;
遵承先式,臣子攸尚。
陛下虽欲终上达之礼,其如黎元何?
臣等不胜忧惧之诚,敢冒重陈,乞垂听访,以副亿兆之望(《魏书·礼志》三。十月,休等又表。又略见《通典》八十。)
又上言 北魏 · 元珍
 出处:全后魏文卷十五
案《士虞礼》,三年之丧,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示覃。
郑玄云「中犹间也」,「自丧至此,凡二十七月」。
又《礼》言:「祥之日,鼓素琴。
郑云:「鼓琴者,存乐也」。
孔子祥后五日,弹琴而不成,十日而成笙歌。
郑注与《郑志》及逾月可以歌,皆身自逾月可为。
此谓存乐也,非所谓乐。
乐者,使工为之。
博士许猛《解三验》曰:「案《黍离》、《麦秀》之歌,《小雅》曰『君子作歌,惟以告哀』,《魏诗》曰『心之忧矣,我歌且谣』。
若斯之类,岂可谓之金石之乐哉?
是以徒歌谓之谣,徒吹谓之和。
《记》曰:『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毛谓之乐』。
若夫礼乐之施于金石,越于声音者,此乃所谓乐也。
至于素琴以示终、笙歌以省哀者,则非乐矣。
《间传》云:「大祥除衰,杖而素缟麻衣,大祥之服也」。
《杂记》注:「玄衣黄裳,则是示覃祭,黄者未大吉也」。
《檀弓》云:「祥而缟,是月示覃,徙月乐」。
《郑志》:赵商问,郑玄:祥谓大祥,二十五月。
是月示覃,谓二十七月,非谓上祥之月也。
徙月而乐,许猛《释六徵》曰:乐者,自谓八音克诸之乐也。
谓在二十八月,工奏金石之乐耳。
而驳:「大祥之后,丧事终矣」。
脱如此驳,示覃复焉施?
又驳:「示覃中鼓琴,复有罪乎」?
然示覃则黄裳,未大吉也,鼓琴存乐,在礼所许。
若使工奏八音,融然成韵,既未徙月,不罪伊何!
又驳:「示覃中既得从御职事,求上何为不可」?
检龙虎居丧二十六月,始是素缟麻衣,大祥之中,何谓示覃乎?
三年没闰,理无可疑。
麻衣在体,冒仕求荣,实为大尤,罪其焉舍!
又省依王、杜,示覃祥同月,全乖郑义。
丧凶尚远,而欲速除,何忽忽者哉?
下府愚量,郑为得之。
何者?
《礼记》云:「吉事尚近日,凶事尚远日」。
又《论语》云:「丧与其易宁戚」。
而服限三年,痛尽终身。
中月之解,虽容二义,尚远宁戚
又检王、杜之义,起于魏末晋初。
及越骑校尉程猗赞成王肃,驳郑示覃二十七月之失,为六徵三验,上言于晋武帝曰:「夫礼,国之大典,兆民所日用,岂可二哉?
今服示覃者,各各不同,非圣世一统之谓。
郑玄说二十七月示覃,甚乖大义,臣每难失,六有徵,三有验,初未能破臣难而通玄说者」。
如猗之意,谓郑义废矣。
太康中许猛上言扶郑,《释六徵》,《解三验》,以郑示覃二十七月为得,王肃为失。
博士宋昌等议扶郑为衷,晋武从之。
王、杜之义,于是败矣。
王、杜之义见败者,晋武知其不可行故也。
而上省同赞王,欲亏郑之成轨,窃所未宁,更无异义,还从前处(《魏书·礼志》四。崔鸿驳,珍又上言。又略见《通典》一百。)
高僧传论 其八 兴福论 南梁 · 释慧皎
 出处:全梁文卷七十三
昔优填初刻栴檀,波斯始铸金质。
皆现写真容,工图妙相故能流光动瑞,避席施虔。
爰至发爪两塔,衣影二台。
皆是如来在世,已见成轨
自收迹河边,阇维林外,八王请分,还国起塔。
及瓶灰二所,于是十刹兴焉。
其生处得道,说法涅槃肉结顶骨,四牙双迹,钵杖唾壶,泥洹僧等,皆树塔勒铭,标揭神异。
尔后百有馀年,阿育王遣使浮海,坏撤诸塔,分取舍利。
还值风潮,颇有遗落。
故今海族之中,时或遇者,是后八万四千,因之而起。
育王诸女,亦次发净心,并镌石镕金,图写神状。
至能浮江泛海,影化东川,虽复灵迹潜通,而未彰视听。
及蔡愔、秦景,自西域还至,始传尽氎释迦
于是凉台寿陵,并图其相。
自兹厥后,形像塔庙,与时竞列。
洎于大梁,遗光奥盛。
夫法身无像,因感故形,感见有参差,故形应有殊别。
若乃心路苍茫,则真仪隔化,情志慊切,则木石开心。
刘殷至孝诚感,釜庾为之生铭,丁兰温靖竭诚,木母以之变色,鲁阳回戈而日返,杞妇下泪而城崩。
斯皆隐恻入其性情,故使徵祥照乎耳目。
至如慧达招光于刹杪,慧力感瑞于塔基,慧受申诚于浮木,僧慧显证于移灯,洪亮并忘形于铸像,意献皆尽命于伽蓝。
法献专志于牙骨,竟陵为之通感,僧护蓄抱于石城,南平以之获应。
近有光宅丈九,显曜京畿。
宋帝四铄而不成,梁皇一冶而形备,妙相踊而无亏,瑞铜少而更足。
故知道藉人弘,神由物感,岂曰虚哉。
是以祭神如神在,则神道交矣。
敬像如敬佛,则法身应矣。
故入道必以智慧为本,智慧必以福德为基。
譬犹鸟备二翼,一举万寻,车足两轮,一驰千里,岂不勤哉,岂不勖哉(《高僧传》十三)
修述邺宫新殿废佛诏对事 北周 · 任道林
 出处:全后周文卷二十四
周建德六年十一月四日,上临邺宫新殿,内史宇文昂、上士李德林收上书人表,于时任道林以表上之,上士览表曰:「君二教也,圣主机辩,特难酬答,可思审之」。
对曰:「主上锋辩,名流十方,林亦早闻矣。
正以闻辩故来,得辩无爽」云云。
乃引入上阶,御座西立,诏曰:「卿既上事,助匡治政,朕甚嘉尚,可条别目申,勿广词费」。
林乃上安抚齐余省减赋役事,帝备纳之。
奏曰:「林原誓弘佛道,向且专论俗政,似欲谄附宫父,其实天心护法,自释氏弘训,权应无方,智力高奇,广宣正法,救兹五浊,特拔三有,人中天上,六道四生,莫不皈依回向,受其开悟。
自汉至今,逾五百载,王公卿士,遵奉传通,及至大周,顿令废绝。
下治袭前王,化承后帝,何容偏于佛教,独不师古。
如其非善,先贤久灭,如言有益,陛下可行。
废佛之义,臣所未晓」。
诏曰:「佛生西域,寄传东夏,原其风教,殊乖中国。
汉魏晋世,似有若无,五胡乱治,风化方盛。
朕非五胡,心无敬事,既非政教,所以废之」。
奏曰:「佛教东传,时过七代,刘渊篡晋,元非中夏,以非正朔,称为五胡
汉魏晋世,佛化已弘,宋赵苻燕,久习崇盛,陛下下耻同五胡,盛修佛法,请如汉魏,不绝其宗」。
诏曰:「佛义虽广,朕亦尝鉴,言多虚大,语好浮奢,罪则喜推过去,无福则指未来,事者无征,行之多惑。
论其劝善,未殊古礼,研其断恶,何异俗律。
昔尝为废,所以暂学,决知非益,所以除之」。
奏曰:「理深语大,非近情所测;
时远事深,宁小机欲辨:岂以一世之局见,而拒久远之通议
方迷忽悟,不亦过乎!
是以佛理极于法界,教体通于外内,谈行自他俱益,辨果常乐无为,树德恩隆天地,受道广利无边。
见奇则神通自在,布化则万国同归,救度则怨亲等济,慈爱则有识无伤。
戒除外恶,定止内心,非慧照古今,智穷万物。
若家家行此,则民无不治;
国国行此,则兵戈无用。
今虽不行,何处求益」。
因重奏曰:「臣闻孝者天至之道,顺者极地之养,所以通神明,光四海,百行之本,孰先此孝。
昔世道将倾,魏室崩坏,太祖奋威,补天夷难,创启王业。
陛下因斯鸿绪,遂登皇极,君临四海,德加天下,追惟莫大,终身无报。
何有信己心智,执固自解,倚恃爪牙,任从王力,残坏太祖所立寺庙,毁破太祖所事灵像,休废太祖所奉法教,退落太祖所敬师尊。
且父母床几,尚不敢损亏,况父之亲事,辄能地轻坏?
国祚延促,弗由于佛;
政治兴毁,何关于法?
岂信一时之虑,招万世之讥!
地愚臣冒死,特为不可」。
诏曰:「孝道之义,宁非至极,若专守执,惟利一身,是使大智权方,反常合道。
汤武伐主,仁智不非,尾生守信,祸至身灭,事若有益,假违要行,傥非合理,虽顺必剪,不可护己一名,令四海怀惑,外乖太祖,内润黔元。
令水还俗,省侍父母,成天下之孝,各各自活,不恼地他人;
使率土获利,舍戎从,六合同一:即是杨名万代,以显太祖,即孝之终也,何得言非」!
奏曰:「若言坏佛有益,毁僧益民,昔太祖康晶,玄鉴万理,智括千途,必佛法损化,即寻除荡,宁肯积年奉敬,兴遍天下?
又佛法存日,损处是何?
自破已来,成何利润?
若实无益,宁非不孝」?
诏曰:「法兴有时,道亦难准,制由上行,王者作则。
纵有小利,尚须休废,况佛无益,理不可容。
何者?
敬事无征,招感无效,自救无聊,何能益国
自废已来,民役稍希,租调年增,兵师日盛,东平齐国,西之妖戎,国安民乐,岂非有益?
若事有益,太祖存日,屡尝诗齐,何不见获?
朕坏佛法,若是违害,亦可亡身,既平东,胆知有益,废之合理,义无更兴」。
奏曰:「自国立政,唯贵于道,制化养民,宁高于德,了道消国丧,未有兵强祚久。
是以虐恃众,祸倾帝业;
周武修德,福集皇基;
夫差骄战,遂至灭身;
句践以道,危而更安:以此论之,何关坏佛退僧!
方平东夏,直是毁佛,当此托定之时,偶然斯会,妄谓坏法有益,若尔汤武有夏,文王灭崇,武王,秦并天下,赤汉灭经等诸君,岂由坏佛」?
自后交论,讥毁人法,或以抗礼君亲,或谓妄称佛性,或讥辩析色心,或重见作非业,或指身本阴阳,林皆随难消解。
帝虽构难重叠,三番五番,穷理尽性,林则无疑不遣,有难斯通。
帝曰:「卿言业不乖理。
凡有入圣之期,性非业外;
道有通凡之趣,此则道无不在。
凡、圣该通,是则教无孔、释。
虚崇如是之言,形通道俗,徒加剃剪之饰,是知帝王即是如来,宜停丈六;
王公即是菩萨,省事不文殊;
耆年可为上座,不用宾头;
仁惠真为檀度,岂假弃国;
和平第一精僧,宁劳布萨;
贞谨即成木叉,何必受戒;
俭约实是少欲,无假头陀;
蔬食至好长斋,岂烦断谷;
放生妙同无我,何藉解空;
忘功全过大乘,宁希般若;
文武直是二智,不观空有;
权谋终成巧便,岂待变化;
加官真为授记,无谢证果;
爵禄交获天堂,何待上界;
罚戮见感地狱,不指泥犁。
以民为子,可为大慈,四海为家,即同法界,治政以理,何异匡救,安乐百姓,宁殊拔苦,剪罚残害,理是降魔,君临天下,真成得道。
汪汪何残于净土,济济岂谢于迦维?
卿怀异见,妄生偏执,即事而言,何处非道」?
奏曰:「伏承圣旨,义博言深,融道混俗,移专散执,乃令触处乘真,有情俱道,物我咸适,千徒齐一,美则美矣,愚臣尚疑。
若使至道唯一,则无二可融,若理恒外内,则自可常别;
若一而非一,则半是半非;
二而无二,则乍道乍俗:是则缁素错乱,儒释失序,外内交杂,上下参伦。
何直远沈清化,亦是近惑氓俗。
是以阴阳同气,生杀恒殊,天地齐形,高卑当异,不可以其俱形,而使地动天静。
或者见其并气,而令阴生阳杀。
即事永无此理,虚言难可成用,所以形齐气一,可得言同,生杀高卑,义无不别,故使同而不同,一而不一,道俗之理有齐,无与无为自别。
又若王名虽一,凡一,正可以道废俗,如其俱益于世,则两理幽显齐明。
今则兴一废一,真成不可」。
诏曰:「卿言道俗天殊,全乖内外,亦可道应自道,无预于俗,释应自释,莫依儒生。
道若唯道,道何所利?
佛若独佛,化有何功?
故道俗相资,儒释更显。
卿不因朕言,卿俗何论?
是以内外抑扬,废兴彼此,今国法不行,王法所断,废兴在数,常理无违,义无常兴,废有何咎」?
奏曰:「仰承圣旨,如披云睹日,伏听敕训,实如圣说。
道不自道,非俗不显;
佛不自佛,唯王能兴。
是以释教东传,时经五百,弘通法化,要依王力,是知道藉人弘,神由物感,佛之成毁,功归圣旨。
道有兴废,义无恒久;
法有隐显,理难常存。
比来已废,义无即行,休断既久,兴期次及,兴废更迭,理自应机,并从世运,不亦宜乎」!
诏曰:「帝王之法,善决取舍,明断去就,审鉴同异,妙察非常。
朕于释教,以潜思于府内,校量于今古,验之以行事,算之以得失,理非常而不要,文高奇而无用,非无端而弃废,何爱憎于儒释」?
奏曰:「弘法之本,必留心于达人;
通化之首,要存志于正道。
勿见忤己以晋者,怀之以疏隔;
容己以美者,欢心以亲近:是则自于于所见,自乱于所闻。
不可数闻有谤正之言,遂便信纳,从唱而和,乘生是非,寻讨愆短,日怀憎薄,是则以伪移真,众声惑志,故令当疏者更进之,当亲者更远之,遂使谈论偏驳,取舍专非,斯乃害真之祸患,丧怀之妖累」。
于是帝不答,乃更开异途,以发论端,问曰:「朕闻君子举厝,必合于礼;
明哲动止,要应于机。
比频赐卿食,言不饮酒食肉,且酒是和神之药,肉是充饥之膳,古今同味,卿何独鄙?
若身居丧服,礼制不食,即如今赐,自可得食,可食不食,可食不食,岂非过邪」?
奏曰:「贪财喜色,贞夫所鄙;
好膳嗜美,廉士所恶;
割情从道,前贤所叹;
抑欲崇德,往哲同嗟:况肉由杀命,酒能乱神,不食是理,宁可为非」?
诏曰:「肉由害命,断之且然,酒不损生,何为顿制?
若使无损计罪,无过言非,饮浆食饭,亦应得罪,而实不尔,酒何偏断」?
奏曰:「结戒随事,得罪据心,肉体因害,食之即罪。
酒性非损,过由弊神,余处生过,过生由酒,断酒即除过,所以庶制不同,非谓酒体是罪」。
诏曰:「罪有庶性,酒体生罪,今有耐酒之人,能不醉,又不弊神,亦不生罪,此人饮酒,应不得罪。
斯则能饮无过,不能招咎,何关断酒,以成戒善!
可谓能饮耐酒,常名持戒,少饮即醉,是大罪人」。
奏曰:「制过防非,本为生善,戒是正善,身口无违,缘中止息,庶性两断,乃名戒善。
今耐酒之人,既不乱神,未破余戒,实理非罪,正以饮生罪酒,外违庶教,缘中生犯,仍名有罪,以乖不饮,犹非持戒」。
诏曰:「大士怀道,要由妙解;
至人高远,贵其不执。
融心与法性齐宽,肆意共虚空同量,万物无不是善,美恶何有非道?
是则居酒卧肉之中,宁能有罪?
带妇怀儿而游,岂言生过?
故使太子以取妇得道,周陀以舍妻沈沦,净名以处俗高达,身子以出家愚执,是故善者未可成善,恶者何足言恶?
禁酒断肉之奇,殊乖大道」。
奏曰:「龙虎以铦牙为能,猿鸟以超翔为才,君子以解行为道,贤哲以真实成德,故使内外称奇,缁素高尚。
若唯解而无行,同沙井之非润,专虚而不实,似空云而无雨。
是以匠万物者,以绳墨为正;
御天下者,以法理为本:故能善防邪萌,防察奸宄。
故使一行之失,痛于割肌,一言之善,重于千金。
若使心根妙解,则居恶为善,神智虚明,处罪成福,亦可移臣贱质,居天重任,回圣极尊,处臣卑下,是则君臣杂乱,上下倒错。
即事不可,古今未有,何异词谈忠孝,身恒叛逆;
语论慈舍,形常杀涂;
口间百技,触事无能,言通万里,足不出户:斯皆情切事奢,虚高无用。
是以才有大而无用,理有小而必适,执此为道,诚难取信」。
诏曰:「执情者未可论道,小智者难与谈真。
是以井坎之鱼,宁知东海深广;
燕雀篱翔,讵羡鹏凤之游:斯皆固小以为大趣,守文以害通途。
若以我我于物,无物而非我;
以物物于我,无我而非物。
我既不异于物,物复焉异于我。
我物两亡,自他齐一,虚心者是物无不同,遗功者无右而不可」。
奏曰:「仰承圣旨,名义深博,宗源浩汗,究察莫由。
事等窥天,谁测其广,又同测海,宁识其深。
若以小小于大,无大而不小;
以大大于小,无小而非大。
大无不小,则秋毫非小小;
小无不大,则太山非大大。
故使大大非大小,小小非小大,是则小大异于同,大小同于异。
无大小之异同,何小大之同异。
方知非异可异,同宁有同;
可同异无同,可同异非异;
同无异可异,同无同异:是故无同而同非同,无异而异非异,何同异而可异同,非异同而可同异」。
帝遂不答,于是君臣寂然,不言良久。
诏乃问:「卿何寂漠,乃欲散有归无,勿以谈不适怀,遂息清辩」。
奏曰:「古人当言而惧,发言而忧。
是以古有不言之君,世传忘功之士,所以息言表知,非为不适」。
诏曰:「至人无为,未曾不为;
知者不言,未曾不言。
亦有鹦鹉言而无用,凤凰不言成轨,木有无任得存,雁有不鸣致死,卿今取舍,若为自适」。
又曰:「士有一言而知人,有目击而道存。
亦有睹色审情,复有听言辨德。
朕与卿言,为日既久,其间旨趣,宁不略委,卿可为朕记录,在所伸陈,令诸世人,知朕意焉,是则助朕,何愧忠诚」!
林以佛法沦陷,冒死申请,帝情较执,不遂所论,辨论虽明,终非本意。
长安废教后,别立通道观,其所学者,唯是老庄,好设虚谈,通伸三教,冀因义势,登明释部,乃表邺城义学沙门十人,并聪敏高明者,请预通道观。
上览表即曰:「卿入通道观大好,学无不有,至论补己,大为利益」。
仍设食讫,曰:「卿可装束入关」。
众人前却,至五月一日,至长安延寿殿奉见,二十四日,帝往云阳宫,至六月一日,帝崩。
天元登祚,在同州
至九月十三日长宗伯岐公奏讫,帝允许之,曰:「佛理弘大,道极幽微,兴施有则,法须研究,如此屡奏,恐有稽违」。
奏曰:「臣本申事,止为兴法,数启殷勤,惟愿早行。
今圣上允可,议曹奏决,上下含和,定无异趣,一日颁行,天下称庆,臣何敢言」!
至大成元年正月十五日,诏曰:「弘建玄风,三宝尊重,特宜修敬,法化弘广,理可归崇」。
其旧沙门中德行清高者七人,在正武殿西安置行道,二月二十六日改元大象
又敕:「佛法弘大,千古共崇,岂有沈隐,舍而不行?
自今已后,王公已下,并有黎庶,并宜修事,知朕意焉」。
即于其日,殿严尊像,具修虔敬。
于是佛道二众,各诠一大德,今升法座,叹扬妙典,遂使人怀无畏,伸吐微言。
佛理汪洋,冲深莫测,道宗漂泊,清浅可知,挫锐席中,王公嗟赏。
至四月二十八日下诏曰:「佛义幽深,神奇弘大,必广开化仪,通其修行。
崇奉之徒,依经自检。
遵道之人,勿须剪发毁形,以乖大道,宜可存须发严服,以进高趣。
今选旧沙门中,懿德贞洁,学业冲博,名实灼然,声望可嘉者,一百二十人,在陟岵寺,为国行道,拟欲供给资须,四事无乏。
其民间禅诵,一无有碍,唯京师洛阳,各立一寺,自余州郡,犹未通许」。
周大象元年五月二十八日任道林法师同州卫道虔宅修述其事呈上,内史沛公宇文泽亲览,小内史临泾公宇文弘披读,掌礼上士拓拔行恭委寻都上士叱寇臣审覆(《广弘明集》十)
潭府帖 隋末唐初 · 褚遂良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四十九
潭府下湿。
不可多时。
深益愦悴。
况兼年暮。
诸何足言。
疾患有增。
医疗无损。
朽草枯木。
安可嗟乎。
自离王畿
亲故阻越。
每思宿曩。
宁喻于心。
承汝立行可谟。
出言成轨
迁居要职。
擢任雄台。
闻之嘉声。
增以羡慕。
更得汝状。
深美吾诚。
因奏事间。
方便在意。
徙居此土。
深成要佳汝悉也。
五月八日
遂良薛八侍中前。
贤良方正 唐 · 沈谅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九十五
问。朕闻理国莫尚乎任贤。
命官必资乎选众。尧舜以声不以度。
考覈良难。殷周取德兼取言。
徵求匪易。朕所以载怀经术之彦。
夕遗其寝。虚伫艺能之士。
朝忘其饥。子大夫光我弓旌。
应斯扬择。为政作法。
岂无前范。安人济时。
亦有令躅。宜叙立身之志。
各言从官之才。至如七辅八元。
施何纲纪。十臣四老。
正何得失。并陈事迹。
兼详名氏。夫朝会古礼。
登享旧章。九仪式辨其赐。
六贽各明所执。雍畤起自何年。
亳社立于何代。天士地士。
此何所封。诸布诸严。
彼何所主。又穆邦家而济生死。
三圣之教何长。利动植而益黎元。
五材之用何要。工商两业。
在俗何先。文武二柄。
适时何急。凡此数科。
不获双美。必去者方于去食。
可存者同夫存信。朕将亲览。
尔等明言。对。
臣闻时雨作解。靡物不滋。
春雷发声。偫蛰渐觉。
间者明诏咨九牧。辟四门。
光烛岩薮。恩覃侧陋。
葵藿仰惠以纳景。山川有开而出云。
使草茅微臣。幽贱朽质。
辱旌贲。陈刍荛。
瞻璚台之穆然。预烟阙而伏对。
此臣之鸿造也。敢不沥诚哉。
臣闻尧之光宅也。以亲九族。
以命百官。舜之登庸也。
以察万人。以齐七政。
大禹皋陶伯益。惟其昌言。
武王问黄帝颛顼。存乎至道。
此四君者。文思浚哲。
恭俭高明。仁以创制。
慎乎体国。思借力以任重。
简远以安人。故选贤以居位。
先事而后爵。则考绩以庸。
取人必才。赋纳献可。
声度言状。庶存兹矣。
伏惟陛下丰功厚利。资始万物以统天。
执契含元。富有八方而纂圣。
家道以正。庶绩咸凝。
师师满云火之庭。济济盛龙光之列。
尚纡神眷。更睟天仪。
思仁寿之登域。缅前王以作镜。
轩辕之徇齐藏用重华之好问察言。
未足以扶毂大明。骖乘元圣。
臣闻之。游大海者难为水
窥圣门者难为言。陛下侔造化而作法。
尊道德以垂范。敬宗以示孝。
爱臣子以兴仁。怀蛮夷以广德
抑祯祥以崇理。礼经大备。
四海共职而朝宗。乐物至和。
百兽来庭而率舞。至于为政安人之躅。
则微臣何足以知之。其馀备父母之体以立身。
钦圣人之化以从官之问。则愿竭其愚。
臣惟忠孝可以从官。奉陛下之法以自理。
守陛下之职以自安。以之居处则庄。
以之战阵则勇。是陛下轶尧舜之上。
愚臣忝比屋之封。臣虽不才。
则亦有志矣。昔者风后力牧
仲容庭坚。相与谋谟于有熊之朝。
弼违于纳麓之运。讲信而脩睦。
肆直而惠和。垂衣裳。
作舟楫。分州土。
叙星辰。其纪纲也如此。
其后闳散周召。园黄绮季。
镐京得之为心膂。汉储得之为羽翼。
终能牧野清明惠皇不废。
其救失也如彼。夫国有五服。
朝聘申其贡。礼有五经。
享祠肃其首。职方品其远迩。
宗伯辨其瑞玉。乃开封壝。
是设方明。锡之以鞶缨衮裳。
执之以圭璧羔雁。秦之立雍畤也。
将以禘其自出。周之居亳社也。
亦以戒于不臧。臣又闻先王之制礼法也。
以劳定国。汰哉汉武
曾是黩神。采少君以端信。
庶乐通之贞固。帐甲乙。
树旄头。望峄山
祈石室。天士地士。
不治于昏淫。诸布诸严。
何裨于风雨乎。圣策以三教立言。
历代弥勤。成轨制以化时。
较醇醨而景俗。此圣君合悬解之旨。
而小臣惭默识之明。然臣亦尝闻之矣。
夫礼者。始诸饮食。
盛于冠婚。分而为阴阳。
转而为太一。失之者死。
得之者生。二氏包虚无而含寂灭。
长性灵而已。宜去于斯。
传曰。仁义礼智。
以信为主。貌言视听。
以心为正。则士德优矣。
若乃神农之肇皇业。揉木为耒。
弦木为弧。皇帝之开帝功。
致天下之人。聚天下之货。
器以成务。稼惟人天。
利以通财阜国周用。苟能全人。
天可违乎。故臣愿抑商而进工也。
大哉武之为功。赫矣师之所处。
象震耀而举。垂云雷以扬。
宣威而山河荡容。训誓而烟尘动色。
可以定祸乱。可以剪暴强。
顷者牝鸡之晨。陛下潜龙或跃。
提白蛇之剑。揭翠凤之旗。
入于北军。兵皆袒左。
氛祲殄灭。日月光华。
神武之壮观。谨对。
四月二十三日渡河次袁浦闻捻贼郯宿之警二首 其一 己未 晚清 · 李慈铭
 出处:白华绛柎阁诗戊
驱车言渡河,沙浅狭如带。
伊昔号清口,錾绝南北界。
淮流相表里,地险巩徐沛。
自从元二交,丰北忽崩坏。
河流竟改道,汴渠受其害。
朝廷竭金钱,外繇莫著最。
弃地一千里,反壤决愈大。
运道成绝流,长堤竟为赘。
形胜既坐失,全淮亦被累。
河徙古凡五,辗转必南溃。
此决忽东走,陵谷寓至戒。
淮楚正多事,恃河扼四塞。
一朝成轨涂,舟楫竟何赖。
神州讵陆沈,后土弄狡狯。
平生利涉志,来此发深喟。
安得挽经渎,洗兵反圳浍。
卫上将军侍中宋公神道碑奉敕撰989年12月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皇帝冕而躬耕之明年,端拱纪号之二祀夏五月戊戌上将军邢国公薨,开宝皇后之父也,于后唐为外孙,于汉室为驸马
上闻之震悼,有诏辍视朝一日,赠侍中,崇戚里也。
嗣子衔恤上章,请刻石于神道。
下相府,俾西掖掌诰之臣考其实而文之。
于是详求家谍,参用国史,论次功行,直而叙云:臣闻仲尼修《春秋》,载王姬之筑馆;
子长述《史记》,列外戚之《世家》。
《诗》称下嫁于诸侯,《传》云纳女于天子。
内所以敦睦九族,外所以协和万邦。
副马以纪官,著濯龙之通籍。
其来尚矣,可得言焉。
然而或祸败自贻,或贱微为累。
张敖汉祖之子婿,孝惠之后父,亲则亲矣,而贯高之衅生焉;
卫青平阳之所天,子夫之爱弟,贵则贵矣,而郑季之出耻焉。
加以器盈则覆,位不期骄。
吕禄以后族而封王,北军共击;
班勇以父功而尚主,东市被刑。
简册具在,骄矜可诫。
则有世开鲁馆,家袭韩坛,享必复之公侯,必大之门户,长守富贵,无忝祖宗,兼将相崇高,居后妃之亲族,殊勋懿行,溢美于青编,善始令终,腾荣于明代,惟我故广平宋公之谓乎!
公讳字仲俭
世居广平号为著姓,公以生于西都,今为洛阳人也。
其先微子启,以帝乙长子,商受庶兄,言不用以归周,国既亡而封宋。
盛德不泯,列于三仁;
垂裕下延,遂参五伯。
绵绵瓜瓞,世有其人。
远则昌居代邸,对周勃以责公言
近则璟立唐朝,并姚崇而行直道。
至公家族,门阀益光。
累赠太子太师追封莒国公讳俨,追封莒国太夫人李氏,大王父母也。
天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中书令、赠尚书令追封卫国公讳瑶,追封卫国太夫人朱氏,王父母也。
光禄大夫检校司徒房州刺史、累赠太师讳廷浩后唐宁长公主、追封楚国太夫人,考妣也。
皆积功累行,克致高门,翼子谋孙,遂钟馀庆。
先是,晋天福初房州太师二千石汜水关使张从宾之叛也,力战死之。
公即房州太师之长子也。
方居幼学,爰丧父天晋高祖以公死政之孤,贵主之子,存恤抚养。
俟其成人,乃补殿直,俾奉朝谒。
寻迁供奉官时天福三年也。
重以晋祖常事庄宗,有旧君之礼,每贵主入见,听其不拜。
时兵戎方炽,经费不充,惟公之家,赐与甚厚,尽而复取,亦无倦色。
一旦,晋祖从容贵主曰:「朕于主家无所爱惜,但朝廷多事,府库甚虚,主所知矣。
今辇毂之下,桂玉为忧,可命分司西京,以丰就养」。
因厚遣之,且敕留司具晨昏伏腊之用,至于醯醢,率有备焉。
既而汉高祖侍卫军,朝望攸重,以公名家子,又后唐之出也,且风骨俊秀,异乎诸孤,欲以女妻之。
乃命长子承训奉书于贵主,且先以袭衣名马遗焉。
承训即汉之开封尹王也。
公与贵主拒而弗纳。
汉祖又敕其子曰:「宋氏不谐,勿复见我矣」。
贵主知志不可夺,遂许之。
汉祖出为北京留守,表公偕行,因补衙内都虞候
七年,汉祖使公修朝贡之礼,礼成而退,恩宠有加,特授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骑都尉、充北京武德副使
少主嗣位,改北京皇城使,寻迁检校刑部尚书轻车都尉时开运元年也。
三年检校尚书、右仆射上轻车都尉
俄属疆埸失守,戎虏乱华,汉祖建义旗,遂成大业。
睦姻行庆,公实首焉,授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守右金吾卫大将军、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广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驸马都尉
世祖微时,常羡执金之仕;
魏朝纳婿,但求傅粉之容:兼而有之,斯足贵矣。
时汉氏虽建大号,犹用晋祖之正朔,即天福十二年四月也。
九月,加光禄大夫检校太傅、行右金吾卫大将军,充街使进封开国伯增食邑四百户,赐开国奉圣功臣
既而改纪年之号,覃在宥之恩,矧兹勋戚之家,固便藩之泽。
乾祐元年,加特进开国侯增食邑三百户
少主之嗣统也,在谅闇之中,念藩垣之重,乃以斧钺授于亲贤,授检校太尉使持节利州诸军事,行利州刺史,充昭武军节度使、利巴集等州观察处置等使进封开国公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改赐开国奉圣保定功臣
嘉川异俗,绵谷旧封,素推设险之,遥仗建侯之利,位兼掌武,不亦优乎?
二年十月,出镇滑州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
豕韦旧都,灵昌古郡。
贞庄师律,初登南郑之坛;
藩翰王畿,实主北门之管
年犹未冠,议者荣之。
无何,将相分权,君臣道失,周祖出潜渊而或跃,知宝命之在躬。
戡黎之功,已歌于西伯;
升陑之众,遂指于南巢。
公勤识几微,深明祸福,以为不周已折,建一指以难扶;
大宝有归,顺三灵之改卜。
周室肇基,庆泽首徽章,广顺元年增食邑一千户、实封三百户,改赐推诚奉义戴功臣
三年,丁楚国太夫人忧,京毁过礼,亲族悯之。
服阕,授左监门卫上将军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
礼卒通丧,恩隆近侍。
周庐有次,环阊阖以无虞;
羽卫载严,致华胥之甘寝。
世宗之伐淮夷也,公实从焉,授右神武统军寿州行营副部署、兼右厢排阵使
属王师渐老,戎辂再征,江南大率舟师,次于东㳍洲下,断我苏、杭之路也。
世宗遣公率战舰数百艘以袭之,且命襄帅慕容延钊领轻骑登陆而进,与贼遇于江中,合势大战,尽破之。
世宗蒙犯矢石,跋履山川,多为野庐,以驻行阙。
忽有猛虎近于乘舆,公引满射之,一发而毙。
叛命之,既摧枯而拉朽;
咥人之兽,复食肉而寝皮。
岂比乎楼船将军徒矜水兽,射声校尉但署虚名而已哉!
既而刘瞻委城纳款,李景割地称臣,班师旌淮甸之功,议赏复滑台之命。
五年五月,授义成军节度使,其制略曰:「长驱下濑之师,若涉无人之境。
夷凶戡难,尔既立于殊庸;
砺岳盟河,予岂忘于丰报」云。
南燕旧邦,北阙孔迩。
河壖作翰,遥临白马之津;
穰下统戎,即镇卧龙之地。
十二月,移邓州武胜军节度使
六年,世宗以焦劳厌代,恭帝以冲幼承祧,方赖勋臣,爰异数,授开府仪同三司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
太祖神德皇帝象叶太阶,功高大麓,顾命虽同于伊、霍,讴谣不在于丹、商。
乐推而逼乃民心,揖让而受兹神器。
惟新布命,方隆万世之基;
念旧推恩,乃冠三师之秩。
建隆元年,授检校太师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
于时李重进凶狡无厌,跋扈有状,公明惟先见,志在夺谋,飞章述其包藏,密旨委以经略,故有通州巡警之役焉。
既绝南奔之路,遂下车平之诏。
重进奸谋果发,王命不行,太祖亲御六师,直抵孤垒,以公为扬州行营排阵使
列牧野之车徒,法常山之首尾。
师方因垒,城以复隍。
格苗不待于七旬,围蔡止劳于九日。
荡乎凶竖,公有力焉。
饮至之晨,首膺茂渥。
七月,授庐州保信军节度使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旌战功也。
合淝重镇,巢国古墟。
张辽守藩,克清淮海;
子牟阙,终舍江湖。
四年,十乘来朝,三峰改镇,授华州镇国军节度使
郑桓咸林之地,素号丰饶;
晋侯河外之田,旧推形胜。
三辅既资于镇抚,双旌更遂于优游。
国家展礼圜丘,推恩群后,锡之懿号,畴以井田。
乾德元年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改赐推忠宣力保义功臣
是岁,太祖以坤道阙仪,中宫虚位,以公之世有行义,可以合礼文,以后之天资法相,可以当人主,初求辅佐,遂上宫闱
沙麓休徵,果叶母仪之贵;
雎鸠雅兴,聿兴王化之基。
亦何必射孔雀以设奇,铸金人而语怪,然后称其神异哉!
既列外姻,乃移近甸,五年,授许州忠武军节度使
开宝元年增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改赐推诚宣力同德保义功臣
假郑伯之田,时惟重地;
纪侯之爵,盖有前闻。
三年,授邠州静难军节度,加押蕃落等使。
公刘之旧壤,位重十连;
魏冉之出关,从车千乘。
四年,以郊礼霈泽加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
八年,平东吴之列国。
九年,幸西洛以告成,乃眷庶邦,咸均井赋,增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
俄而太祖以南巡苍梧,奄逼上仙之数;
东园画梓,遂缠同轨之哀。
我应运统天睿文英武大圣至明广孝皇帝,飞龙在御,元龟告符。
大横庚庚,叶重熙于棠棣
小心翼翼,赉兑泽于蓼萧。
公奕世将门,先朝内戚。
专征授命,已持阃外之节旄
爰立登庸,更作人间之霖雨。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公既宠章,乃修觐礼。
辑瑞有光于文陛,建牙复命于名藩。
二年,授同州定国军节度使。
内史旧甸,长春古宫
泽涌甘泉,昔丰年之地;
草连沙苑,斯为牧马之郊。
殿我大邦,实惟旧德。
三年,皇上初泰坛,大方岳,增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
洎我后大平并寇,亲御戎衣,公以扈从之劳,享畴庸之典。
四年,增井赋真食如三年之数。
明年,胡人犯塞,法驾亲征,随行在于邺都,委边事于横海,以公知沧州军州事。
拥左冯之旌旆,临沧水之封陲,委注方隆,威望愈重。
寻以边封罢警,朝命就藩。
六年,上祀昊穹,再陈柴燎,爵邑之等,率有备焉,封邢国公,井赋真食如乾德元年之数。
九年六月,奉诏归朝,登于禁卫。
居中制外,爰升拱极之班;
以逸代劳,亦示优贤之礼。
出入之重,又何加焉。
授右卫上将军
雍熙元年冬增食邑五百户,郊天之泽也。
三年,诏以本官知霸州军州事。
未几徵归,荐居环卫
皇上方耕春藉,复益邑田,加食邑雍熙元年之数。
是岁,公再受命,兼判左右金吾街仗事。
缇骑二百,克静神州;
金门九重,遂成高枕。
徼巡无怠,仪位有光。
方将起灞陵夜猎之娱,赴瀚海防秋之役,而后宫亲属,终久次于阎章,绝塞功名,遂不侔于窦宪
齿发向暮,寒暄荐瘥,中使御医,旁午于道。
寝于北牖,欲二竖之为祓;
升自车,遂三呼而不复。
享年六十有四,即以其年冬十有一月二十五日葬于河南县龙门乡宫南里,从房州太师之茔,礼也。
诏以中使护其丧事。
先夫人氏,晋天福中封彭城县君开运中进封郡,皆从夫子之贵也。
汉祖开国,封永宁公主少主乾祐中进封秦国长公主
周显德中改封彭城郡夫人,寻进封京兆郡夫人
公之将葬也,开宝皇后泣血上言,请加褒赠,特诏追封曹国夫人,非常典也。
惟夫人素禀肃雍,早从釐降,虽秾华已谢,而蕙问长存。
天荫本,不系夫而命爵;
母道克备,宁为子以求郎?
用能符梦月之嘉祥,诞配乾之阴教。
新野封君之号,虽漏典彝;
文灵园邑之仪,更光泉壤。
继室以陇西李氏,故保大军节度使洪义之女也,开宝中陇西郡夫人,先公而亡。
象服是宜,永归同穴。
今夫人彭城氏,故左省常侍悦之女也,太平兴国中封莒国夫人
柏舟自誓,常叹未亡。
有子十人:长曰元吉,终于西头供奉官
次曰元振,终于豳州院使
次曰元靖西京作坊副使
次曰元规,前同州子城使;
次曰元度,前同州亲事都头
次曰元方,终于同州山河使;
次曰元载、元翰,俱未仕;
一子幼而未名。
皆早闻《诗》《礼》,不堕箕裘。
万石君之子孙,世推朴谨
窦太后之兄弟,人言退让。
承家干蛊,未易可量。
女十五人,开宝皇后即其长也;
次适崇仪使韩崇训封广平县君
其次未嫁而亡;
次适西头供奉官郭守能;
次二女皆早亡;
次适孟隆谂,即右龙武卫统军玄哲之子也;
次适曹守让,即左骁卫上将军、判金吾街仗事翰之子也;
次适西头供奉官高处,即故渤海王怀德之子也;
次适董嗣显,即故通远军使遵诲之子也;
次为比丘尼法名惠圆
馀皆幼夭。
母弟三人,故宫苑使延业即其仲也,今庄宅使益州内外都巡检煦即其叔也。
叔氏有子元舆,进士第,补秘书省著作郎直史馆,秀而不实,今也则亡。
许州衙内都虞候延积即其也。
其馀女兄、女弟、犹子、令孙,殆三十馀人,谱牒备存,此不复
或鹗立周行,或蝉联甲族。
毕万之家既盛,固有本根;
陈完之后其昌,可知光大。
惟益部巡检出自将家,雅好儒术,雄材伟度,朝论多之。
惟公生积德之华宗,居累朝之懿戚,富而好礼,贵而不骄。
始以勋德之家,特膺选尚;
终兼庙堂之位,遂极人臣。
功臣享八字之褒,封食疏万家之赋。
至于姬公太师之任,黄权开府之资,上柱国楚之宠官,上将军汉之重柄,位列亚相,爵为国公,再居金吾,再处环尹
出帝后,室惟贵主。
藩篱八镇,周旋四纪,有战功以书史,有世禄以传家。
列振振之子孙,启渠渠之夏屋。
出则建崇牙、开大幕,有雕戈玄甲之徒奔走于戏下,有彯缨结佩之士罗列于初筵;
入则挺介圭、峨武弁,有《彤弓》、《湛露》之乐宴飨于公朝,有乘车文马之赐劳来于私第。
家祭五庙,陈樽彝分器之数;
食具万钱,得鸣钟列鼎之盛。
而年将耳顺,命以考终,人无间然,可谓达矣。
昔人云跃马肉食者四十三岁,器何小哉!
前史称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祸亦大矣。
始终无悔,公实有焉。
宜乎刊勒丰碑,光表幽宅,俾我休烈,与宋无疆者矣。
掖垣备位,论撰非工,受明命之已行,率謏闻而塞职。
五月而葬,素车方会于同盟;
百代可知,乐石愿垂于不朽。
铭曰:
天地之道,曰刚与柔。
后妃之德,在河之洲。
妫汭釐降,涂山好逑。
乃睦九族,乃亲诸侯。
大国之媛,外戚之助。
史不云乎,列侯尚主。
《诗》不云乎,大邦有女。
夫妇以正,国家以固。
日中则移,月满则亏。
吕禄后族,人得诛之。
梁冀外家,鬼其馁而。
简册具载,居高必危。
休哉宋公,勋戚累世。
唐之外孙,汉之主婿。
乃生圣后,作配先帝。
富贵崇高,光华谱系。
维公之始,生于纨绮
晋主抚之,同乎己子。
汉皇妻子,实为知己。
曾未弱冠,剖符千里。
维公之中,深用变通。
鹖冠环卫,虎帐临戎。
寿春维扬,实有军功。
连移巨镇,克振英风。
维公之终,我朝懿戚。
为将为相,以年以德。
罢殿,乃尹环极
能执干戈,以卫社稷。
呜呼勋贤,弗登大年
薨于路寝,像列甘泉。
恩隆赙赠,宠贲貂蝉。
边功未辑,遗恨依然。
其谁祔之?
永宁园邑。
昔也筑馆,秦楼岳立。
王姬之车,星繁雾集。
今也同穴,沁园雨泣。
贵主之坟,烟愁露湿。
其谁哭之?
开宝宫中。
昔也归宁,车服有容。
烂其盈门,侄娣以从。
今也哀凶,怙恃弗终。
号天罔极,鞠育何功。
乃会同盟,乃先远日。
丹旐悠悠,佳城郁郁。
薤露凄咽,松阡萧瑟。
万古龙门,丰碑屹屹(《小畜集》卷二八。)
三年:原无,据傅本补。
唐银青光禄大夫岭南五府节度经略采访处置等使摄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殿中监南康县开国伯扬州大都督长史张公神道碑 唐 · 萧昕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五十五
公讳九皋。
其先范阳人也。
轩辕少子。
以弦弧受氏。
别封于张。
留侯五代相韩。
安世以七叶荣汉。
特生閒气。
钟美大贤。
馀庆遗芳。
袭于令嗣矣。
晋末以永嘉南渡。
迁于江表。
皇朝以因官乐土。
家于曲江
高祖守礼。
钟离郡涂山
曾祖君政。
皇朝韶州别驾
祖子冑。
皇朝越州剡县
烈考宏愈。
皇朝太常卿广州都督
皆世济明德。
不陨令名。
公特禀中和。
诞生淳懿。
恭推色养。
孝自因心。
幼岁丁太常府君忧。
孺慕衔哀。
栾棘无怙。
毁能达理。
志若成人。
及日月外除。
而顾复就养。
思致逮亲之禄。
方求筮仕之阶。
籯金不珍。
琢玉成器。
殖学以明道。
修身以践言。
弱冠孝廉登科。
始鸿渐也。
岭南按察使尚书裴胄先
幕府求贤。
轺车问俗。
以公后进之秀。
藉以从军
表授海丰郡司户
水变贪泉。
珠还合浦。
时所称也。
其后五溪阻兵。
偫蛮聚略。
帝命按察使裴胄先讨焉。
以公有樽俎之谋。
韬钤之用。
奏授南康郡赣县
于是坐其帷幄。
置以戎车。
公武能宣威。
文可化俗。
军需倚办。
供亿无留。
宣慰使御史梁勋奏公清白有闻。
宣慰使竹承构奏公户口增益。
共称尤异。
褒进上闻。
特加朝散大夫
巴陵郡别驾
丞相曲江
公之元昆。
始安郡太守兼五府按察使
以为越井殊方。
广江剽俗。
怀柔之寄。
实在腹心。
奏公俱行。
可为同气。
遂授南康郡别驾
季弟九章。
以为桂阳郡长史
太夫人在堂。
赐告归宁。
承欢伏腊。
白华共展于朝夕。
衣锦时入于乡闾。
棣萼美于诗人。
德星聚于陈氏。
代所稀也。
无何。
丁于内艰。
柴毁煢煢。
勺饮不纳。
至性闻于州里。
孝感达于神明。
白雀驯狎于倚庐。
黄犬随号于行哭。
表其异也。
服阕。
殿中丞
又迁尚书职方郎中
起草含香。
停车待漏。
位高元象。
职在弥纶。
曲江公翊赞庙谟。
盐梅鼎实。
讲德论道。
求贤审官
以识量通明
与闻其议。
故能致君尧舜
克济忠贞。
公之佐也。
及元昆出牧荆镇。
公亦随贬外台
遂历安康淮安彭城睢阳郡守
所莅之邦。
必闻其政。
作人父母。
为国循良。
于是瑞鹊成巢。
嘉禾合颖。
祥乌素翟而狎至焉。
考绩议能。
诏书褒异。
遂迁襄阳郡太守山南东道采访处置使
以连率之权。
授以澄清之任。
化行江汉
惠及黎元。
进封南康县开国男
赏有功也。
属南夷不龚。
西蜀骚动。
掎角之势。
连于岭隅。
以公有经略之才。
委公以干城之任。
乃除南海太守兼五府节度经略采访处置等使。
御史中丞
赐紫金鱼袋。
天书盈箧。
厩马在庭。
恩华宠光。
旁午道路。
公召募敢勇。
缮治楼船。
怀远人
安集犷俗。
或指剑山之路。
或出铜柱之乡。
以回舶运粮。
省泛舟之役。
以于来授甲。
宽土著之人。
寄重务殷。
用省功倍。
天子嘉之。
特赐银青光禄大夫
兼手诏益封开国伯
食邑七百户。
旌其能也。
且五府之人。
一都之会。
地包山洞。
境阔海壖。
异域殊乡。
往来辐辏。
金贝惟错。
齿革实繁。
虽言语不通。
而贽币交致。
公禁其豪夺。
招彼贸迁。
远人如归。
饮其信矣。
秩满。
殿中监
皇舆尽饰。
玉食惟精。
六尚委能。
一心主办。
服御器用。
必信必诚。
勤劳不遑。
积忧聚痗。
天宝十四载四月二十日
疾亟薨于西京常乐里之私第。
春秋六十有六。
呜呼哀哉。
哲人其萎。
邦国殄矣。
皇上哀悼。
赙赠盈门。
给递还乡。
首邱归本。
遂赠广陵郡大都督府长史
礼仪哀制。
延素握发。
可谓饰终。
明年葬于始兴郡洪义武陵原。
夫人宏农谭氏。
襄阳郡夫人
国子博士知几之子。
克训母仪。
用光阃则。
粤以永泰三年
南康郡次。
大历四年合祔焉。
礼也。
嗣十一人。
长曰捷。
端州刺史
次曰擢。
右金吾卫兵曹参军
次曰撝。
大理康州刺史
次曰抗。
检校户部郎中御史中丞
赐紫金鱼袋朔方邠宁节度行军司马
次曰捍。
前宏文生。
皆王之荩臣。
国之多士。
令德之后。
必大其门。
公尝与季弟同泛沧溟。
舳舻艅艎。
凡数百辈。
忽惊飙震发。
骇浪山连。
当呀呷之时。
谓汨没同尽。
为猿为鹤。
曷可保焉。
而中宵返风。
漂泊孤屿
迟明相视。
各在津亭。
同役之人。
仅有存者。
则知商邱蹈信。
入之而不伤。
吕梁履忠。
游之而莫惴。
恺悌君子。
福禄绥之。
宜其克享永年。
亦既逢吉
且公之立身。
可谓尽美。
居丧致哀。
称其孝也。
入幕决胜。
称其才也。
列在藩翰
德化之政闻。
授之斧钺。
则式遏之功著。
佐元昆则润色王业。
睦诸季则致美闺门。
至于推挽忠良。
揄扬俊乂
力行不怠。
时议高之。
夫生死有怀。
古今同尽。
殁而不朽。
君子韪之。
忝迹儒林。
尝读旧史。
览贤人之事业。
知盛德之在焉。
敢扬休声。
以志贞石。
铭曰。
轩辕锡羡。
百代蕃昌。
弦弧得姓。
受邑于张。
五代相韩。
七貂居汉。
平子数术。
茂先翊赞。
诞钟馀庆。
克享大名
爰至我公。
天姿挺生。
率礼立身。
依仁从政
学该百代。
官踰三命。
再登幕府
四列藩条。
威行节制。
化合讴谣。
作牧襄阳
授兵南越。
江汉底定。
要荒胥悦。
死生有命。
修短靡常。
礼赠殊秩。
魂归故乡。
梧槚成列。
邱陵无改。
夏日冬夜
精灵斯在。
唐尚书右丞中书令张公神道碑 唐 · 徐浩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四十
有唐既受命。在太宗时
有若梁公房。郑公魏。
卫公。格于皇天。
高宗时。有若梁公狄。
格于上帝。在中宗时
有若汉阳王张。扶阳王桓。
兴复宗社。在元宗时。
有若梁公姚。广平公宋。
燕公始兴公二张。中兴王业。
夫以天柱将倾。大盗方起。
一振纲目。再阐皇猷。
始兴公为之。公讳九龄
字子寿一名博物
其先范阳方城人轩辕建国。
弦弧受氏。良位为帝华。
才称王佐。或相韩五叶。
或佐汉七貂。代有大贤。
时称盛族。四代祖讳守礼。
钟离郡涂山。曾祖讳君政
皇朝韶州别驾。终于官舍。
因为土著姓。大父讳冑
越州剡县。列考讳宏愈
新州索卢县丞。赠太常卿广州都督
皆蕴德葆光。力行未举。
地积高而成岳。云久蓄而作霖。
是生我公。蔚为人杰。
弱不好弄。七岁能文。
居太常府君忧。柴毁骨立。
家庭甘树。数株连理。
王公方庆出牧广州。时年十三。
上书路左。燕公过岭。
一见文章。并深提拂。
厚为礼敬。弱冠乡试进士
考功郎沈佺期尤所激扬。一举高第。
时有下等。谤议上闻。
中书令李公当代词宗。诏令重试。
再拔其萃。擢秘书省校书郎
应道侔伊吕科对策第二等。迁左拾遗
封章直言。不协时宰
方属辞满。拂衣告归。
太夫人在堂。承顺左右。
孝养之至。闾里化焉。
始兴北岭。峭险巉绝。
大庾南谷。坦然平易。
公乃献状。诏委开通。
曾不浃时。行可方轨。
特拜左补阙。寻除礼部司勋员外郎
朝散大夫。超中书舍人
封曲江县男。转太常少卿
冀州刺史。以庭闱在远。
表请罢官。改洪州都督
桂州都督。摄御史中丞岭南按察兼选补使
黜免贪吏。引伸正人。
任良登能。亮贤劳事。
泽被膏雨。令行祥风。
属燕公薨落。斯文将丧。
秘书少监集贤院学士副知院事
时属朋党。颇相排拫。
穷栖岁馀。深不得意。
渤海国王武艺违我王命。思绝其词。
中书奏章。不惬上意。
命公改作。援笔立成。
上甚嘉焉。即拜尚书工部侍郎知制诰
扈从北巡。便祠后土。
命公撰赦。对御为文。
凡十三纸。初无稿草。
上曰。比以卿为儒学之士。
不知有王佐之才。今日得卿。
当以经术济朕。累乞归养。
上深勉焉。迁公弟九皋九章官近州里。
伏腊赐告。给驿归宁。
中书侍郎。丁内忧。
中使慰问。赐绢三百匹。
奔丧南讣。祔葬先茔。
毁无图生。嗌不容粒。
白雀黄犬。号噪庭茔
素鸠紫芝。巢植庐陇。
孝之至者。将有感乎。
既卒哭。复遣中使起公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口敕敦谕。不许为辞。
闻命号咷。使者逼迫。
及至阙下。恳请终丧。
手诏曰。不有至孝。
谁能尽忠。墨缞之义不行。
苍生之望安在。朕以非常用贤。
曷云常礼哀诉。即宜断表。
赐甲第一区。御马一。
寻迁中书令集贤学士知院事修国史
初公作相也。奏差择元戎。
皆取良吏。不许入请。
罢赏战功。减诸军兵。
省年支赐。谀臣儳议。
事竟不行。明年。
公奏籍田躬耕礼节。加金紫光禄大夫
进封始兴伯。每天长节。
公卿皆进宝镜。公上千秋录。
帝王兴衰。以为鉴戒。
公直气鲠词。有死无贰。
彰善瘅恶。见义不回。
范阳节度颍王沄奏前太子索甲二千领。上乃震怒。
谓其不臣。顾问于公。
公曰。子弄父兵。
罪当笞。况元良国本。
岂可动。上因涕泣。
遂寝其奏。武贵妃离间储君
将立其子。使中谒者私于公曰。
若有废也。必将兴焉。
公遂叱之曰。宫闱之言。
何得辄出。御史大夫李公尚隐太府卿裴胄先不礼中官
皆忤上旨。必在殊谴。
公全度焉。幽州节度张公守圭缘降两番斩屈突干。
将拜侍中凉州节度牛仙客以省军用。
将拜尚书。并触鳞固争。
竟不奉诏。平卢将安禄山入朝奏事。
见于庙堂。以为必乱中原。
固请戮之。上曰。
卿以王衍石勒。此何足言。
无何用兵。为虏所败。
张守圭请按军令。中留不行。
公状谏曰。穰苴出军。
必诛庄贾。孙子行令。
亦斩宫嫔守圭所奏非虚。
禄山不当免死。再三恳请。
上竟不从。边将盖嘉运等上策。
密发将士。袭平西戎
公以为不可妄举。结后代雠。
非皇王之化也。上又不纳。
及羯胡乱常。犬戎逆命。
元宗追叹曰。自公殁后。
不复闻忠谠言。发中使韶州吊祭。
其先见之明。有如此者。
学究精义。文参微旨。
或有兴托。或存讽谏。
后之作者。所宗仰焉。
上表论事。事多枢密
入皆削稿。人莫得知。
常以致君尧舜。齐衡管乐。
行之在我。何必古人。
由是去循资格。置采访使
收拔幽滞。引进直言。
野无遗贤。朝无阙政。
百揆时序。庶工允。
同侪见嫉。内宠潜搆。
罢公为尚书右丞相。初不介意。
居之坦然。执宪者素公所用。
劾奏权臣。豸冠得罪。
借以为累。贬荆州长史
三岁为相。万邦厎宁。
而善恶太分。背憎者众。
虞机密发。投杼生疑。
百犬吠声。众狙皆怒。
每读韩非孤愤。涕泣沾襟。
开元二十八年春。请拜扫南归。
五月七日。遘疾薨于韶州曲江之私第。
享年六十三。皇上震悼。
荆州大都督。有司谥行曰文献公
来岁孟冬。葬于洪义里武临原
近于先茔。礼也。
夫人桂阳郡夫人谭氏。循州司马府君诲之子也。
淑慎宜家。齐庄刑国。
佩环有节。纂组皆工。
幼作女仪。长为内则。
太夫人乐在南国。不欲北辕。
克勤奉养。深得妇礼。
至德二年十月六日。终于私第。
春秋七十七。昼哭䦱门。
日月绵远。同茔异穴。
卜兆从宜。公仲弟九皋。
宋襄广三州刺史采访节度经略等使殿中监。季弟九章。
温吉曹等州刺史鸿胪卿腰金拖紫
三虎为荣。立德行政。
二冯推美。嗣子拯。
居丧以孝闻。立身以行著。
陷在寇逆。不受伪官
及收复两京。特制拜朝散大夫太子右赞善大夫
孙藏器河南府寿安
永保先业。克秉义方。
殿中侍御史抗。文吏雅才。
清公贤操。以兄拯早世。
藏器幼孤。未建丰碑。
乃刻乐石。用展犹子之慕。
庶扬世父之美。浩义深知已。
眷以文章。礼接同人。
惠兼甥舅。薄技效德。
无愧其词。铭曰。
凤生丹穴。鹏翥南溟。
天乘粹气。地发精灵。
杰出我公。扬于王庭。
甫称降神。说表骑星。
学究经术。文高宗匠。
再掌司言。爰立作相。
忠义柱石。谋猷帷帐。
王纲允。帝采惟亮。
退居右揆。出守南荆
元鹤缉翼。青蝇营营
不瞑犹视。虽殁如生。
昭昭令名。千古作程。
八卦赋 唐 · 敬括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五十四
太古之气。是生两仪。
浩然莫测。渊乎勿为。
虽混沌之已判。尚冥蒙而未知。
既不辨其两偶。孰能察其三奇。
爰有皇圣。其惟伏羲。
索四营之妙理。究三才之大规。
乃画八卦。以穷万象。
神可以测来。智可以藏往。
辨庶品于奇功。握偫形于指掌。
使六位之恒存。乃百王之是仰。
故乾以至健。坤以利贞。
含千变之象。类万物之情。
起潜龙以设位。立牝马而开名。
为大易之门户。极天下之至精。
离以象日。巽以为风。
既明照于天下。复扇动于虚空。
凡有象而皆见。无幽而不通。
诚自然之妙理。亦变化之神功。
尔其震位生木。坎方生水。
擢修木于千寻。汨长波于万里。
和众籁而成响。写偫峰而倒峙。
则有兑取于金。艮乃为止。
既兼山而立卦。亦丽泽而成轨
表三索于永终。瞻万物于资始。
莫究其探赜之妙。虚测其精微之理。
物欲象而斯来。穷则变而无已。
信可决疑辨误。训人轨物。
必定志以先占。乃端蓍而后揲。
以通其变。使人不倦。
贤哲好之以洗心。愚夫睹之以革面。
则知卦之为道。其亦至微。
妙不可测。理不可违。
既设爻以尽数。亦观象而知几。
天地由其开辟。阴阳由其发挥。
总百虑而一致。混殊途而同归(谨案此文一作周存作)
代国长公主 唐 · 郑万钧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七十九
(上阙三字)天□我□唐□□圣为□天下□□睿宗(阙十字)我□□□□二后□地中□□□诞□□一为王二为主公主讳华
字花婉
世祖神尧皇帝之元孙。
睿宗大圣真皇帝之第四女。
今上之仲妹也。
母曰肃明皇后刘氏。
肇开汤沐。
册号永昌
后乃相攸。
降归于郑。
时年一十有七。
□犹□□□既嫁□象归妹□作嫔之养筑以外馆。
锡之美邑。
封一千四百户
置邑官焉。
开元初
加崇代国长公主
植性而智。
因心则灵。
道亮于怀。
色温于貌。
美发可鉴。
素□□□惠声□□仁泽潜扬。
言有馀味。
情无近属。
服慈友。
敦孝敬。
昔在谅闇。
殆将毁灭。
聪明锐澈。
韵清虑远。
耳目所经。
无不讽诵。
谧恬睟。
融融如也。
每樗蒲簸□棋□于尽得妙微。
至于箜篌笛琴。
搊琵琶七弦阮咸筝。
隔帘□之。
随手便合。
有若天与。
寔同生知。
冰碧在躬。
学无不通。
聪捷若神。
声皆绝伦。
骋蕙心以□巧。
□变□而添□内范一部。
尤皆精鍊。
昼恒不寐。
留情翰墨。
荐福寺经柱三百馀言。
拂石云散。
垂钩露凝。
兔转仙毫。
初从夜月。
麝霏烟墨。
尽落天花。
则天太后御明堂宴。
圣上年六岁。
楚王
舞长命□□□年十二。
皇孙
作安公子。
岐王年五岁。
卫王
兰陵王
兼为行主词曰。
卫王入场咒愿神圣神皇万岁。
孙子成行。
公主年四岁。
寿昌公主对舞西凉殿上。
偫臣呼万岁。
蒙自奉朱颜。
卅馀载。
洎乎暑月。
衣服如宾。
宴婉之情。
不以天□见弃□□何幸恩遇弥深。
男二女四。
教之以德。
长子左赞善大夫聪。
聪为吾耳。
次子右赞善大夫明。
明为吾目。
明使海内见。
聪使天下闻。
于国忠。
于家孝。
合则双美。
□为□□传云。
以德命为义也。
聪为驸马都尉
恨未亲迎。
长女□范阳卢氏。
有肃邕之誉。
二女琇。
博陵崔氏。
资明艳之容。
三女璜。
范阳卢氏。
多慈孝之美。
四女□太原王氏。
□纯粹之行。
勖之曰。
玉以比德。
四合天则。
洵翳瑶彩。
式昭供事。
懋乃衷洁。
作吾女仪。
逮乎晚年。
归心圣域。
六斋蔬食。
二时静念。
□诵金刚经两部□华严八□卷宝积一百拱大般若六百法华药师大集等经。
领晤了然。
色空不著。
撤声乐。
投珠罽。
十有馀年矣。
又于僧义福跪受禅观。
又于金刚三藏受陁罗尼灌顶。
是相非相。
以心照心。
逍遥真宗
寂历虚景。
去年。
忽谓蒙曰。
昨夜梦念珠□断。
急手自拾。
一个不得。
是不祥。
他日。
又梦入法堂。
见一空座。
有人指之。
此四公主座。
恐明年□□乃后数月。
侦其仪刑
稍稍憔悴。
开元廿二年六月廿□日。
热然不食。
安寝不起。
神气晏如。
有同入定。
圣上爱切同生。
倍□□念内□□□中人馈药。
朝观夕察。
有加无瘳。
蒙泣而谕之。
久作兜率天业。
正念莫散。
勿顾男女。
蒙自解。
在也未去。
莫不□又向尼梵海云。
生则有死。
不如不□□□失□奴每读经彻卷。
□发愿愿生第四天□和先许奴不□罪翌日
敕使来问。
口自附奏。
在上千万珍重。
深忆在上为人时孝顺□业精神错乱。
言语不得。
合掌奉辞。
至其日□众忽云有敕使□索香水颒浴。
于正寝而寐。
斋时炯然开目。
告别诸王公主及诸亲等。
相府□大内□及一切总放。
不情愿者于诸庄安置。
先是司农小儿亦准此。
家生者不在此限。
品官给使
放归上台。
封分一半施寺观家。
馀平分与女。
请陪葬桥陵
不得厚葬。
莫著金银铜器。
执蒙手曰。
恩爱断也。
有不是处莫怪。
更枉辛苦屋里人去去。
年少在莫更请出家。
蒙送奉一杯水别。
饮毕长逝。
词采清明
宛若真诀。
其月廿九日
薨于河南修业里第。
享年卌八。
初。
公主礼导善寺尼慈和者。
因说弥勒宫事云。
阿婆未成。
更十年不知。
计至薨日。
今正十年。
呜呼。
报应之兆有期。
□眼之言何验。
下生轮王之室。
还上天宫。
嬉游正遍之门。
是登圆□皇帝辍朝三日。
使尚宫吊祭。
赐衣五十副。
所缘丧葬官供。
□作□□□□监护永穆公主及驸马王繇同安王洵送往。
并为写一切经。
其年十二月三日
陪葬桥陵
孝也。
天常与善。
兹言妄作。
曷殒浓华。
遽凋繁萼。
□□宵倾。
严霜夏落。
□萦纡其如慕。
悲展转其奚□呜呼。
月辞天阙兮星没皇宫。
翟服褧衣不可逢。
花飘粉田兮叶萎沁水
油轩画□长巳矣。
嗟乎。
蒙□□膺□门流涕容仪既□锦茵期凭夏屋□封□□俨设楚挽齐引。
骊驹启行。
丹旐赩空。
素衣皓野。
抚灵轩而增惨。
仰空山而泣血。
夫叙德必近□亲。
议贤□崇乎直。
既亲且直。
蒙何愧诸。
敢述流芳。
悲题翠玉。
其词曰。
于烁有唐。
系乎天光。
承天者
称皇。
猗𨙻昭□作皇之对。
厥生贵主。
为天之妹。
天妹伊何。
窈窕如玉。
浃洽恩被。
绸缪礼缛。
道贲娥英。
德光宵烛。
其行成轨
其言可服。
烝烝孝敬。
抑抑威仪。
九族敦叙。
百礼罔亏。
学非从傅。
书乃临池。
归真舍逸。
了静绝为。
仁者寿
天何不谅。
指座先徵。
遗珠见相。
殷勤自勉。
諈诿无忘。
□匪慭留。
罔然远飏。
帝心悼恻。
倾家殒丧。
匠监供。
□王送葬。
蒙也何罪。
忍夺天人。
借如可赎。
愿百其身。
秾李萎晓。
䔄华秘
金刚罢焰。
玉座生尘。
马鬣成封
龙輀即路。
画翣扶毂。
丹旌指墓。
挽于霜飙。
□笳箫于陇雾。
霜飙陇雾相披纷。
挽笳箫咽不闻。
珠襦玉匣尽元夜
轩后陵边皇女坟。
谢夫人墓表 北宋 · 郑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七八、《西塘集》卷四
予友谭文初,其妻谢夫人颍川汝阴人也。
曾祖泌,谏议大夫,以循吏称,为时名人。
祖衍,驾部郎中
父立,南雄军事推官
谢氏世为儒家,其教子弟,必以经术;
教诸女,亦如之。
凡诗书礼义,古今义妇烈女,有见于传记者,必使之习读,通其理义。
夫人所大患,莫大于不知古。
世之妇女,尤为蔀闇,无所闻睹。
为妇为母,而皆莫知所有自为者之道。
行不师古,而欲其无为父母忧辱,不可得。
是以谢氏诸为父母者,率用此为诫。
生子女,必教其言其行,使必有所师法,故谢氏女之贤,于世有闻。
夫人于姑姊妹之学,尤所耽好,以是于谢女中,又为最。
幼而夙成,父母钟爱,而慎择所配。
求婚者以十数,莫之与。
文初之为人也,耿介尚志,事父母尽孝。
其前娶某氏,广人,以资橐自负,颇不知训言。
入门未几,舅姑有所不悦,以文初少且新纳妇也,忍不言。
文初曰:「吾亲之不悦,则乌用汝为?
曾参以藜蒸不熟为不顺,而出其妻矣,况于吾亲有不悦哉」!
出之。
夫人之父,适官于韶,韶乃文初之里,故谢父闻文初而奇之,曰:「此乃吾婿也」。
遂以夫人文初
夫人之归,虞曹公挂冠里居,夫人竭力夙夜
凡晨省昏定,旨甘之养,无所不致其敬。
而寒暑温凉,虽箪席几榻,盥靧涤濯之具,无非身亲之。
庄重寡言,进退必礼。
闺门之内,未尝见其忿色,而婢仆莫之敢犯。
凡有进于虞曹公,文初前,夫人后,侍者左右,执事惟谨出入,庭户翼如也。
虞曹公早以名闻公卿间,衣冠之游最盛。
皓首庞眉,退居丘樊,盖轩车之至门者,日无阒时;
而内外亲族,闾井交识,又密于此。
永宁县既亡,则虞曹内外廪给,亲交往来,燕好分赉,庆生吊死,至于盐醢醴酪,无非诸子妇是出。
公清贫乐施,致政之俸薄,文初食粝衣粗,仅能致其美,于是常有不足色。
夫人亦儒家子,盖处虞曹公致政之后,而所以奉内外者,无损于荣仕之日。
于谭氏家属上下,无一言之间,其能如此。
虞曹公尝叹曰:「吾子能为人,是以能有妇若此」。
予谪居真阳文初时为郡民掾,视予犹兄。
凡相见,问劳之频,近一二日,远十数日,未有踰数日不相过。
文初短衣小冠,𦀌褶皆补缀之旧,而服必端整明洁。
远视若新服,迫而观之,方知其为敝旧浣濯。
组紃之工,乃能如此。
文初宾客,如其父。
承以清白,然而宾无众寡,席无大小,必时果新物,卤清密藏,乳酥煎滴。
或乾或濡,或脆或柔,或为奇草名花、珍禽异兽之状,必极精巧;
而器皿具备明莹,齐洁炫爚。
饮食甘美,视时温冷,曲得其制造之法;
而学之者虽似,终不及文初席所出者之可爱。
问其所使,乃一粗婢,可供蒸炊而已。
则所谓浣濯组紃,与所以待宾客者,皆夫人自为之。
问其「宾客之费,疑于广,而君用以足。
家贫俸薄,而能若此,何也」?
曰:「吾惟闺门之内,无妄费而已。
吾之身,所服若此;
吾之妇,又有节焉。
自非奉祭祀、宾客,不敢毫发轻费」。
「夫公之费,其于私也,百之十;
私之费,其于公也,十之百,何也」?
「公之费,有时而私也,无期;
所以奉祭祀、宾客者,公也,暂有时也。
所以自奉者,私也,常无时也。
人之于常者倍,故于暂不及;
吾于常也有节,故于暂有馀:此吾妻谢氏之力焉。
凡吾妻所以居家,鸡晨以兴,而家之事无不遍视,若涤若灌,若拂若拭。
若扫洒,必身以率下;
若浣濯,若缝缀,若补缉,若裁剔,若果蔬之煎蒸,若醯醢之作藏,必以时,旬必周周而复始。
舍此,则读书观古文。
无事,则书画。
二事皆精至,而于水墨,尤有闲淡之趣。
予每公休无事,必与之谈论诗书、前言往行之醇疵,以观其识。
虽老于儒学者,无以过。
尤善性理,言与其所为相表里。
而语意所次,若古义烈之士,忠端正直,节行可称者,必申重反覆,嘉叹再三,若有警予之意。
夜分而后寐,凡起必吾先,而寝必吾后,虽疲倦百为,未之有改。
其所以事吾亲者如彼,而所以事吾者又如此,不变其天资也,不勌其至诚也。
吾于内助有赖焉」。
应之曰:「唯」。
尝以夫人事与人言,无不叹服者。
以其所为,谓宜与文初终老相守,而子孙诜诜满前。
故每诫人夫妇之不相能者,与劝其相能者,未尝不以文初室家之际为美谈。
已而文初罢归,省亲曲江
既归四月文初疾病,夫人亦病。
又数日,得文初书,曰:「谢妇所为,兄固知其详。
凡吾外从王事,而闺门之内,丝毫不以经于心:谢妇力也。
今亡矣,其奈何」?
闻之惊怛。
与凡知谢夫人所为者,莫不相顾失色。
先是,文初归,亲膝之累月,夫人告宁亲,归凌江。
既而文初得疾,书遽至,夫人泛小舟,冒盛暑,历江之险,一夕而至,亲属莫不讶其来之速。
对曰:「忧念之深,不知道里之为远也」。
由是亦卧病。
元丰元年九月十九日终,享年二十九岁。
虞曹公于是亦得疾且甚,闻之大恸,喟然叹曰:「使我宗族内外,终无间此妇也。
何夺之遽乎」?
后五日吉,遂葬于曲江丰乐乡洪义龙华山之原。
夫人之葬,文初病犹未苏,而虞曹公疾病,仓皇遽迫,故不及铭其室。
后累以书言夫人之贤,而叹其早亡。
自悼内失所赖,若无陈诉者。
予常怪世之人,生子女不知教,豚彘畜之,肥其躯干,而不美以德。
其知名教之为有益于世者,亦不过以教男子,而女子独不教,曰:「妇人之职,无非无仪,惟酒食是议」。
曾不思古之人所以能尽为妇之道,而至于是《诗》者,孰非学之力哉?
若男子出入闾巷,交际士友,尚可见而识焉。
若女子者,深闺内闼,无所闻见,可不使知书哉?
是则教子之所宜急,莫若女子之为甚。
乃置而不教,此悍妇戾妻骄奢淫泆、狼狈不可制者,所以比比而家道不正。
如有用媒之良者,必先此。
谢夫人观之,则谢所识,何其卓绝!
能以教子女为务,如是之至,而诗书古训之为有益于人如此,可不勉哉!
《鸡鸣》之序曰:「哀公荒淫怠慢,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
《静女》之诗曰:「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由是观之,古人所以致重婚媾而慎择配耦,岂徒然哉?
自非贞洁柔淑、恭顺勤俭,而能夙夜警戒其君子相成以道,鲜有不破家亡国,而流毒天下者。
然则,人之于夫妇之际,可不致重乎?
《诗》曰:「君子偕老,副笄六珈。
委委佗佗,如山如河。
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而序者达其意,曰:「夫人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德,服饰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
予以是《诗》观之,知卫人以宣姜为患,惟其不速亡尔。
或者人之所欣悦敬慕,欲其长存,与君子偕老者,则中踣而夭亡,抑人之所忧怒恚恶,欲其速亡,而无遗类,以重危人之家国。
或皓首而儿孙,使善恶之报若可疑,何哉?
谢夫人之亡,岂独其夫家与六亲之叹泣而已也?
盖其倾夭短折,未足深念,而十年为妇,竭力尽节,独未有一子女,可以似续,可不衋然痛心哉!
惜其已葬而不及铭,使文初怏怏,又有是恨,故予为之表于墓。
谢氏,其先本歙人,晋谢安之后,由谏议始迁居颍之汝阴云。
读律 其二 清 · 黄定齐
 押纸韵
律载偶未该,上下穷附比。
不于律中求,终难协成轨
律在通其变,疑先析其似。
律意全在胸,律文皆渣滓。
纲举目自张,体失用何恃。
泛言疑从轻,畸轻岂云是。
论志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九
孟子言,士之尚友者,论古之人,颂其诗以观志之所趣,读其书以察事之所行,论其世以稽合是非,而辨其得失。
志趣于事变,行适于物宜,圣贤之士也,斯可以为友矣。
志之所趣则悖其变,事之所行则失其宜,是亦疏妄之人已,又何足尚哉!
故论古之人者如此。
盖古之有道之士,志不虚适,事无苟为。
心之所之,必有以振一世之弊;
行之所从,必有以致一世之利。
昔者舜积盛德,禹成大功,圣神相因,雍容揖逊,而在上者以征诛应顺为惭德;
巢、许不屈,伯成退耕,随、光之流,深潜远引,在下者以高蹈不返为洪义
虐政如虎,生民涂炭,莫肯顾恤,故伊尹起而任天下之重,说汤以伐夏救民。
武王成汤之义以拯世,太公申伊尹之志以济物。
天下之士,知进而不知退,故伯夷起而殉洁清之节,采薇首阳之下,至死而不顾。
齐之风既振,静退之俗浸长,硕大宽博之人,温纯如玉之士,考槃在涧,策驹空谷者多矣,故柳下惠起,而尚圣人之和,直道事君,三黜不去。
洁身乱伦者既失君子之通义,隘与不恭者又非其人之全德,故孔子起,而以时制行,茍合于义,无所不可,茍非其义,无所可也。
然辙环天下,历聘列国,危行言逊,畏敬大人。
后世邦君,莫知尊德乐道,鲁缪友士,齐宣召贤,恃富倚爵,骄轻仁义者比比皆是,故孟子起而以道为任,危言辨说,藐视巍巍,上稽唐虞,下斥杨墨。
此皆适时之变,而得其宜者也。
故其志可尊,其事可述,其言可传于后世。
士无振弊之志,兴利之事,而驰骛英华,捃摭枝叶,为无用之空言,难以言智矣。
镇退不敢饱食之佚,受无文之耻;
进不敢忘文采之美,为无用之辞。
乃著论以述素志,而商略行事,庶明心有所用,言不茍为,或有裨于世道之万一。
言君者一十六,言官事者一十有三,言民事者四,言国事者五,序事属辞之所及,心志之攸趣者二,凡四十篇。
道有王霸,失其所从,则事业卑浅,不可不先知也,其初曰《论道》。
治有纯疵,纯而无疵,始尽善矣,其次曰《论治》。
势有强弱,制在人主,而不在事,其次曰《论国势》。
天下之本心,心正而远近一出于正矣,其次曰《论本》。
道有常而无弊,知常然后道存,其次曰《论常》。
法有变而无常,知变然后法立,其次曰《论变》。
济功业者必资于人,人之正邪未易知也,其次曰《论知人》。
帝王之功,起于一相,其次曰《论相》。
四海之治,本于郡县,其次曰《论守令》。
去风俗之蠹弊,革群心之邪僻,则美意无异,而良法有行;
忘公殉私,依违承和,理性异道,时命邪说,皆蠹弊之甚者也,其次曰《论蠹弊》。
事有缓急,序有先后,不可昧也,其次曰《论事》。
仁义,王道之本也,法令,政事之末也,末不可以胜本久矣,其次曰《论本末》。
代天理物,缉熙庶事,莫尚于建官,其次曰《论官》。
分曹设官,职用斯异,人材无备,各有所宜,不可不因,其次曰《论人材》。
总阅多士,分任庶官,铨择有方,然后材德无僭,其次曰《论铨选》。
任贤举能,君子之通义,惩奸责实,宜有常典,其次曰《论任举》。
百官有成,庶士乃治,会计详谨,则事无敢惰,其次曰《论考绩》。
功罪必分,淑慝异处,威德并建,而贤不肖可驭,其次曰《论赏罚》。
疑贰失士,苛密生奸,阔达大度,推诚待物,帝王之高致也,其次曰《论法令》。
监统刺举,所以维制天下,侵官专事,过轶弗纠,失其职矣,其次曰《论监司》。
人主慎听纳而审用舍,达见正邪之情,消朋释党,则小人弗用,而君子矣,其次曰《论朋党》。
豪杰之士,不待文王而后兴者常少,教养成造,实赖王政,其次曰《论养士》。
寸长片善,咸有所施,蒐采之道广,则群才毕用,其次曰《论科举》。
设非常之选,待非常之人,宜略小道,求以远到,其次曰《论制举》。
旱乾水溢,神实尸之,严奉之道,不可不尽,其次曰《论事神》。
尧舜行德,则民人寿,汤武拨乱,身及治平,民无淳疵,由帝王之陶冶,其次曰《论教化》。
名分之际,治乱所起,失之虽微,其流甚大,不可不慎,其次曰《论法禁》。
民之力役,休戚所系,法有利害,宜详求而损益之,其次曰《论役法》。
食货财用,王道之本,世变不通,经理斯异,其次曰《论财用》。
兵以遏乱,亦以起乱,制置蓄养,其术宜慎,其次曰《论兵》。
夷狄异心,圣人不保其信义,疆埸无虞,则中夏靖谧,其次曰《论边事》。
怀柔以,震强以威,文武交畅,外患斯弭,其次曰《论禦戎》。
帝王之职,必疆理天下而奉禹功,始勤终逸,文武所以定大勋也,其次曰《论事业》。
利害不明,言则疏妄,疏妄之言,不足以经世,士之所不可为,君子所不可用者也,其终曰《论言》。
物变无穷,识思有际,弊事遗利,敢谓尽于此哉?
亦识夫闻见之所知,志意之所及尔。
古之人,六合之外,存而不论;
六合之内,论而不议;
经世之事,议而不辩。
兹论也,亦经世之事也。
然位卑官微,职司非己,敢窃预其议哉,析是非之理以论之而已。
析之精微,议亦斯在(《云溪居士集》卷一四。)
题下原有四库馆臣注曰:「按《论志》一篇,总叙著论之旨,为目三十有四,篇四十。
今缀辑编次,得三十一篇,而佚去《论相》、《论事》、《论人材》、《论科举》、《论教化《、》论财用》、《论兵》、《论边事》、《论言》等凡九篇」。
今按四库本佚篇原存其目,今删去。
郡守 南宋 · 徐元杰
七言排律 押词韵第六部
郎围师阃重王人,朝绩民庸简帝宸。
屈此偏州何小小,伟哉仁牧自肫肫。
下车福十馀万户,褒玺期三百六旬。
廉恕公勤持四字,痒疴疾痛切吾身。
显幽一理初开镇,抚字丹心肃告神。
动有发明基学力,略无凝滞见情真。
智常周物能容物,政每近民深得民。
居理家庭培玉植,烛临官吏皎冰轮。
行其无事州闾靖,急所当先夙夜寅。
溪以玉名闻莹洁,岩如日色共晶新。
吟肩峭若灵峰峙,诗骨清于南涧滨。
坐啸中和堂上邃,犹存正始古音淳。
无心云出当年岫,有脚阳生此地春。
不忍一毫伤赤子,了知方寸即苍旻。
邦人镂胆交相语,籴事关心尤至仁。
往者过征罹暴虐,甚而乾没启嚣嚚。
炎天陆运枯膏血,累月肩担摧骨筋。
五百里程陪搭斛,四千钱费各沾巾。
农夫搔动征夫苦,行者攫挐居者嗔。
所幸天高常耳下,惟公露祷悉言谆。
一分宽受一分赐,半减谁知半减因。
问谷几何先给直,作舟用济广通津。
听民乐与官为市,如己隐忧眉辄颦。
怨气收声回逸乐,欢谣鼓腹饱轮囷。
时旸时雨孚祈祷,不豫不游忘苦辛。
泉漏有恩详审处,药伤无地不咨询。
昔襦今裤同歌范,万口一辞方借恂。
邦计索程随日了,后来成轨要人遵。
眷怀趣趁周行武,德意难忘召父亲。
将指观风兼畀节,举头近日蚤垂绅。
甘棠蔽芾思留躅,英簜瞻依忍出闉。
倪旄攀辕风解愠,旌旗遮道雨清尘。
筠笼映日成清閟,秧马衔烟布绿茵。
旧治密邻新治壤,徐行便直部行巡
建台及境虽迎徯,过阙留班定侃訚。
准拟助和商鼎鼐,雍容成道汉丝纶。
职亲地近吁谟密,言听谏行膏泽均。
局面转新棋著定,方书如古药材抡。
公私节用纾民力,勇智合谋恢地垠。
襄汉经营蚕路辟,江淮联络雁臣宾。
年登所至粮栖亩,令信何难楮即缗。
君相简知惟笃实,古今难泯只忠纯。
吾家自有青毡物,时节合参洪化钧。
一州一道推而准,此土此民同所珍。
自揆偶然声气叶,相亲深处髓肌沦。
送行万兔难写尽,歌此以旌良吏循。
钝庵旧记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五、《嵩山文集》卷一六
临淄赵子和仁裕僻处乡里,不交当世,风雨寒暑,昼夜一室,中所学无所发施,如前文人自名其所居之庵曰钝庵。
嵩山晁说之京师,曰:「吾比舍所学而为黄帝岐伯之学,为人脉药起死,虽善矣,乃未能厌吾之心,不自揆,乃欲极乎西方佛世尊之道
而恨吾东州之所传者,近时不祖达磨之禅。
暨夫慈恩之名相,贤首法性,澄照之净心,所谓《法华》之本迹显实,《涅槃》之扶律显常者,吾东州之人独无分乎?
子尝游四明,遇天台老师数辈,子既学矣,吾何不能学邪」?
说之于是乎谢之曰:「吾曹有此三千中一物之身,微而昏散,极为狂愚,迷性垢心,违理恶行,必于二死五住者,孰利而非钝也邪?
盖惟佛之在斯世也,尝有利根。
灵山法华之席,其众已云钝矣,所谓十地菩萨、大阿罗汉者亦钝也。
惟佛一人得以利根闻,然则奈此昏散而狂愚何?
曰:惟佛有法,惟智者振出之。
止以止,散而不狂;
观以观,昏而不愚。
所谓无量法门者,毕于此二字而莫之加也。
止则定,观则慧;
止则寂,观则照;
止则断,观则智;
止则四时,观则八教;
止则般若,观则法华,靡不圆通也。
止乃观之止,观乃止之观,靡不融妙。
止观之门虽极乎三十有六,而不过乎三,曰约行,曰附法,曰托事。
又不过乎二,曰惟识事,曰实相理。
又不过乎一,曰三千。
三千三谛三观,派之弥合,会之弥分,即三而一,即一而三。
或曰理有事无,或曰事有理无,或曰事理各有,或曰事理共有,皆足以明三千之妙也。
于是乎有性、有脩、有具、有造,各具、互具、遍具,而一心三观,三观一心,一境三谛,三谛一境,全无相境,发无缘智。
心佛与众生三,无差别也。
三千即空荡一切法,三千即假立一切法,三千即中妙一切法。
从假入空观,是谓体真止,是谓二谛观,是谓慧眼是一切智,是谓了因佛性,是谓性量,是谓所趣,是谓声闻辟支佛,是谓乐法意生身,是谓寂而常照法门身,是谓无生,是谓破见思惑,成般若德。
从空出假观,是谓方便随缘止,是谓平等观,是谓法眼,是谓道种智,是谓缘因佛性,是谓性具,是谓能趣,是谓菩萨,是谓三昧意生身,是谓照而常寂相好身,是谓无量,是谓破尘沙惑、成解脱德。
中道第一义观,是谓息二边分别止,是谓正观,是谓佛眼,是谓一切种智,是谓正因佛性,是谓性德,是谓非趣非不趣,是谓佛,是谓自性意生身,是谓非寂非照、而寂而照实相身,是谓无作,是谓破无明惑,成法身德。
言乎般若之脩,则为宗,为智,为教,为净,为法缘慈,为真谛,为报身佛,为正偏知,为四枯,为修德。
非竖而竖,以摄经《般若》。
言乎解脱之修,则为用,为力,为行,为乐,为众生缘慈,为俗谛,为应身佛,为应供,为四荣,为化他。
非横而横,以摄经《净名》。
言乎法身之性,则为体,为性,为理,为常乐,为无缘慈,为中谛,为法身佛,为如来,为非枯非荣,为性德。
即此横竖双非,摄经《涅槃》。
夫性德之性为真性轨,则般若为观照轨,解脱为资成轨
般若之脩为观照般若,则法身为实相般若,解脱为文字般若。
解脱之修为方便净,则法身为真性净,般若为圆净
是三净亦曰三涅槃,亦曰三菩提。
惟是性德、修德、化他三谛,以成不思议妙境。
有不思议境,则有不思议智。
惟智惟境,惟境惟智,以理观观,十境显本寂三千。
以事观观,十乘显造三千。
非但惟心,亦乃惟色、惟声、惟香、惟味。
非但心摄一切,亦乃一切摄心。
而性恶以体之,理毒以析之,四运以推之,十如以思之,四悉以观之,六即以会之,去丈就尺,去尺就寸,是之谓理具。
而全具为造,全造为变,以成圆教,则钝与利何在邪?
其曰藏教者,其曰通教者,其曰别教者,皆不足以与此,惟圆教之事也。
其别接通者、圆接通者、圆接别者,亦或庶几于此乎。
其曰凡圣同居土者,其曰方便圣居土者,其曰实报庄严土者,皆不足以与比此,惟常寂光土之事也。
是事荆溪尝为李华言之,梁肃又尝自为统例,其后士大夫知之者鲜矣。
或知《华严》之顿,而不知《法华》之圆,亦可哀也已。
子和正乎智,助乎情,正乎本,助乎迹,正乎正,助乎依,而知圆之有权,偏之有实,则得于具而观乎?
妄心或自一法入,或自二三法入,或法次第入,或不次第入,于其对转兼具四者之教,赊促断伏四者之行,开示悟入四者之妙,皆得于四三昧。
而念念刹刹,惟一常坐三昧。
端身正坐,犹如奠石。
上焉如空中风,无依止处;
下焉如密室中灯,照物明了。
身见及心,三事调适。
以上上智,断下下惑,利净钝秽,利体钝析,俱绝待矣」。
且自言曰:「吾今此身至何位,断何惑,證何理,则吾言刊诸石,为座右铭,既自觉而又觉乎东州之人,则子和之达孰禦哉」?
宣和三年辛丑正月甲寅嵩山晁说之东里易堂记。
荀彧迹疑而心一论 南宋 · 史尧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三二、《莲峰集》卷八
为国之害,莫大于天下知有臣之强,而不知有君之尊。
故善为国家谋者,常使人臣之功与天下之权皆归于君,是以天下惟知有君之尊,而不知有臣之强。
如是而不治者,未之有也。
后之天下尝至于乱亡者,何耶?
盖以反是而已矣。
其患每在于奸雄之人攘臂于天下,而权谋之臣教之以深服天下之术,使之挟君之威以为己之威,而天下畏其威;
挟君之德以为己之德,而天下怀其德。
威德之权,天子所执也,而奸雄得以执之,故天下率归于臣之强,而不知有君之尊。
是皆权谋之臣阴协其谋,而阴辅其功焉。
故其一谋半策,尝借王室以为奸雄取天下之资,其迹似忠,其心实盗,此不可不辨也。
曹操,汉之奸雄,而荀彧,操之谋臣也。
汉之制天下之权,窃执之,以号令天下,故天下知有魏,不知有汉
知有,而不知有献帝
是皆教以深服天下之术,使之挟天子以诸夏,协谋定策,尝借汉以为取天下之资,其迹似忠,其心实盗。
范晔称其迹疑心一,据之说,则彧之迹疑于魏,而心一于汉。
以吾观之,则彧之心一于魏,而迹疑于汉,何哉?
取汉者也,而实教以深服天下之术,故天下皆知有臣之强,而不知有君之尊。
汉不亡,魏不兴,则取汉者虽也,而取之者也。
或谓彧之罪见于佐征伐天下,而取汉非也。
夫教以征伐天下者,取汉之利害轻;
教以深服天下者,取汉之利害重。
则劝取汉者非而谁欤?
曹操,奸雄之尤者也,名为曹操,心实王莽
士生斯时,狐裘蒙茸,吾谁适从?
计者有三:上焉,起义而问罪,如孔明之志复中原可乎;
次焉者,竭力以抗之,如孔融之志在靖难可乎;
下焉者,远引避世,如管宁之渊雅高尚可乎。
以彧之才,而我之望者如此也,曾不能然,上不为孔明之起义,次不为孔融之力抗,下不为管宁之避世。
方且委质以为之谋臣,又教以深服天下之术,使汉之权柄,得而执之,是以天下知有臣而不知有君,汉因以亡,魏因以兴,荀彧之罪有归矣。
或谓文若岂教反哉?
所以辅者,急于平天下之乱,而不知终篡汉也。
噫,岂不知者耶?
彧之料敌,察吕布,揣袁绍,其智如神,岂长于料敌,而不长于料耶。
彧之知人,举二荀,荐郭华,其鉴如神,岂长于知人,而不长于知耶?
人才惟奸雄易知,而乃奸雄之尤,岂不可知耶?
奸雄惟亲昵易知,而腹心是谋,岂不能知乎?
大抵见天下,惟足与有为,故一心辅之,阴协其谋,而阴辅其功,故尝借汉以为取天下之资,则其心一于魏,而疑于汉,何足怪哉!
谓其迹疑者,谓其功申运改也。
然彧之迹疑于汉,而不疑于魏,何哉?
彧之意谓非挟王室不可以天下,故教以迎天子于洛;
谓不服人心不可以取天下,遂教以服天下之术。
晋文定襄王,欲诸侯从而非为周,汉高立怀王,欲天下归而非为楚,是皆权术也。
举以劝,是欲诸侯从而天下归魏也。
其说曰:「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
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
洪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是殆欲借汉德而使英雄辅,挟汉威而使天下归魏。
故天下皆畏操之威,而不知有君;
皆悦魏之德,而不知有汉
是皆启操之奸心,而助操之篡夺也。
由是观之,则迹疑于汉,盖可见矣。
然则谓其杀身成仁也,奈心一于魏而不一于汉何?
夫教以服天下,真情也;
献帝以都许下,拒董昭之议九锡,权术也。
若谓迎献帝为真情耶,则勉以忠可也,喻以义可也,何为而教以服天下之术?
若谓拒九锡非权术也耶,谏可也,绝而去之可也,何为赴召而有寿春之行乎?
若有心于汉,当劝归功于天子,而无挟之之谋;
若无心于魏,则当饮药于馈食之前,而无寿春之行。
也,阳为辅世,阴实佐魏,名为辅汉,其实叛汉。
由是观之,则一心于魏,盖可见矣。
以其一心于魏而论之,则其迹不足疑;
以其迹而观之,则益见其心实背汉。
噫,何有负于汉而有功于魏耶?
吾尝为计矣,将为孔明乎,天不佑而功不成;
将为孔融乎,非
将为管宁乎,名虽高而实无益。
三者皆不可也,为计,则辅可乎?
而以忠义之言遏其强梁之心,彼不畏义哉?
如是则心自一迹,何疑?
奈何不知出此,乃使一心于魏,而迹疑于汉也。
呜呼,彧之才大类子房,惜乎其以曹操而为高祖也。
管仲以小白霸,舅犯重耳霸,然孔子于小白则正之,于管仲则仁之,于重耳则谲之,而舅犯未尝挂牙纵齿,何耶?
岂非以小白有尊王之心,而仲佐之,下拜受胙之风作,而天下知有君而不知有臣;
重耳有无王之心,而犯佐之,召王请隧之风作,而天下知有霸而不知有王。
曹操无王之心甚于晋文,而荀彧教操之罪重于舅犯矣。
刘备死,故曰:「老贼不死,祸乱不已」。
虽秉笔史臣,果能如刘备知人乎?